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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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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盛梳也是服了。

沒想到主角團轉身欲走的時候, 噬鬼王卻攔住他們:“慢著,我觀你們行跡匆匆,不像是來為那位辦事的啊。”

他瞇眼:“莫非是借著來辦事的借口, 刺探鬼城機要?”

應滄瀾與程悅對視一眼,心知這噬鬼王是借機發難。

晉起已暗暗摸向了背後的刀。

那噬鬼王卻一甩手, 手邊作為口糧的鬼魂霎時間膨脹變大,圍成一堵鬼墻。

噬鬼王哈哈大笑:“既然你們這麽不自量力, 不如就留下來給本王加個餐吧!”

行吧,主角團陷入了反派劇情, 盛梳也可以留出時間好好思考臨淵馬甲這邊怎麽圓了。

結果轉過頭就發現小章魚無知無覺地甩著觸手, 在被兩個馬甲捏著玩。

盛梳:“......”

不怪她當時把理智情緒統統拋給小章魚的時候沒有感到一點不方便。

某種意義上來說, 理智這種情緒對她和馬甲來說確實沒什麽用。

小章魚呼嚕呼嚕要往本體這邊靠。

盛梳:“名冊上沒有你的名字,冥河水也沒有反應, 說明你沒有被天道懲戒。”

她低眸:“那我們要往主角團這個思路走嗎?”

要走倒也不是不行。

但天道放過臨淵確實於理不合啊, 難道要說因為臨淵是註定的魔主,所以天道不想讓他提前下線就放棄了?

章魚馬甲呼嚕呼嚕:“還有魔軍。”

盛梳:“.......”

是噢, 她想起來了。

臨淵勉強能化作人形後, 第一時間推開了要拽自己觸手的馬甲, 等本體也上手終於放棄了。

“我在魔族那邊做的就是操練魔族軍隊。”

雖然從本體這裏知道不用當反派反而要洗白之後,就把操練停下來了,但是依照臨淵魔族少主聲名鵲起的這個程度,應該很快, 魔族少主蓄意起兵這件事就要傳到修仙界來了。

盛梳嘆:

“所以這個邏輯的最大BUG不在於你沒有被天道懲戒,而在於你做了這麽多壞事,肯定在魔族那邊有很高威望, 而我們卻得讓天下人相信:

覆滅神農谷,十幾歲就入主魔族並成為了少主的天生魔種, 是個好人。”

真棒。

要不她還是死遁吧。

臨淵都兜帽都落下來了,低頭讓本體幫自己拉起來。

少年清俊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是少年魔種的跡象,只是因為人設問題顯得有些冰冷,現在眼尾微垂的模樣罕見的有些乖巧。

而且因為本體是八鞘,即便化作了人形,他的皮膚也冰涼雪白,像是細雪。很好摸。

說起來,她好幾個馬甲都是寡言冷淡這個人設。

因為反派大多都是出於感覺不到溫暖,也理解不了情感這個初始設定,但理解不了感情的人怎麽可能心存善意,溫暖向陽呢?

盛梳嘆氣。

除非他也和燕無爭馬甲一樣是因為輪回太久才變得冷漠,或者和仙君馬甲一樣感受過溫暖又被拋棄。

可是仙君馬甲這麽洗了還是不夠白,主角團還不是天天來搶人,把仙君馬甲當仇敵?

想著想著,其他三個馬甲也開始跟著本體發愁。

這會兒都默不作聲地在本體身邊,這個拽拽頭發,那個摸摸手指,這個貼貼面頰的。

一邊劃水一邊唉聲嘆氣。

本來指望馬甲分擔,聽到連貫嘆氣頓時覺得煩惱xN的盛梳:“......”

她哼唧著往最冷最適合這個時候抱著的臨淵馬甲身上湊,感覺臉頰相貼後,舒服地喟嘆一聲。

要是可以天天這樣就好了。

臨淵馬甲若有所思。

“我和主角團說我能把後續推演出來,主要是想把仙君馬甲來找我的邏輯理順,讓他們及時去尋找神農谷眾人的神魂和解釋扶桑樹的來源,並暗示我可以代替女主的神算子體質。”

“說我神魂快消散了,也只是示弱。”

盛梳點頭。

所謂天生劍骨,佛骨和爐鼎那些,自然不是盛梳瞎編亂造。

事實上,這正是沈扶聞在被發現籌謀天生劍骨前想謀奪的幾樣特殊體質修士身上具備的仙骨。

而主角團的應滄瀾和程悅,恰好分別是天生劍骨和神算子。

這自然給了盛梳不少靈感,不是,可以串聯的地方。

所以她當時想的是怎麽樣都要讓臨淵馬甲把話說完,然後讓女主稍稍欠臨淵馬甲一個人情。

神農谷那事她沒打算洗。

因為再怎麽說神農谷也是覆滅了數年,她護著神魂,難道就能說明臨淵馬甲做的對了嗎?

可不洗白馬甲就會魂飛魄散......

臨淵:“可是我們能推算的只有天道提到的一部分劇情,如果之後露餡了怎麽辦?”

盛梳:好問題。

沈扶聞:“那讓你以後不能掐算就好了?”

燕無爭:“還是太溫和了,有沒有更強烈一點的......”

眾人一頓。

盛梳眼睛一亮:“好主意!”

噬鬼王其實不難解決,只是它手邊因為畏懼它威勢而聚集的鬼怪眾多,消耗了眾人太多的靈力。

等到鬼門大關,噬鬼王更是囂張無比:“凡人留在鬼城,不出三日必定被同化成鬼魂,不要害怕,墮入我萬鬼道的擁抱吧——”

然而聲音卻倏地一頓,緊接著那噬鬼王的聲音便變得惱怒無比:“誰,究竟是誰,神魂這麽弱還敢擅闖我鬼城!”

鬼城修士難以停留太久,更不是尋常修士可以攻入的。

要知道鬼城可不止噬鬼王一個鬼王,而且它還是最不受待見的那一個,其他鬼王實力要遠勝於它。

誰知道噬鬼王見利膽起,竟然敢仗著神算閣眾人才去過萬鬼道,身上沾染了太多鬼魂氣息,強行留人在鬼城。

而來的這個,暫時看不清楚是人是妖是魔,但很明顯,鬼氣也很深重,否則不能直入鬼城。

落在噬鬼王眼裏,那幾乎就是一頓大餐。

但沒等它動手,那神魂便一柄短刀甩出,緊接著猛然躍向前方,揮手,斬斷包圍神算閣眾人的鬼魂手臂!

覃清水本想道謝,驟然看到他的臉,猛地一怔。

竟是臨淵!

少年模樣的臨淵眉眼仍然不顯稚嫩也不顯年歲,仿佛永永遠遠地停留在某個年歲上,神魂也並非完整的神魂。

說來可笑,要說恨,程悅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恨臨淵的人。

但偏偏是她,將人完整神魂召出來被沈扶聞帶走,而如今留下的都是不知什麽時候布置下的神魂。

覃清水臉色有點詫異,晉起也握刀:“又是它。”

若說之前那個八鞘她們不敢認,那這個一模一樣的少年,必然是臨淵無疑了。可他為什麽會來?能來此?

晉起不修卦,但一些常識也是知道的:“沈扶聞那樣的大能敢分裂神魂是因為他們是化神期修為之上,分神也可繼承他們一部分靈力。”

“可臨淵是魔,還只修行了十數年,怎麽可能把神魂分裂成這樣?”

甚至都不能說是分裂了,簡直是撕扯成了小塊。

和文皓嗓音微冷:“傳聞八鞘為上古魔獸,生命力極為頑強,一根觸手便可分裂成其中之一,他現在來,不是想混入我們之中就是與這噬鬼王有什麽仇怨,怕什麽!”

他說得也是,眾人也就不管臨淵,靜下心來專心對付噬鬼王。

可噬鬼王卻像很畏懼臨淵,沒打多久就跑了。

眾人立刻出手,想抓住那神魂問話,臨淵的神魂便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地沒停留,便消散了。

和文皓臉色很不好:“他到底想幹什麽?知道我們看出端倪想毀屍滅跡嗎?”

程悅也緊緊按著父母給她的那個羅盤,回去路上歸心似箭。

等真的從燒掉卷軸那得到一顆泛著熒光的種子的位置,才趕忙趕去萬鬼窟中。

卻碰見了沈扶聞。

準確來說,是沈扶聞模樣的臨淵。

被下鎖魂咒,神魂便會被迫受對方控制,有時還會與對方融合,化作一人。

之前在秘境中,沈扶聞便是在這裏強行融合了祂與燕無爭的神魂,讓燕無爭跌落萬鬼窟,險些毀了他一雙眼睛。

而如今這頎長的身影籠罩在臨淵上方。

帶著兜帽身上紋路還是神農谷弟子式樣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手掌磨著粗糙砂礫,浸出血,身邊鬼氣彌漫。

一伸手。

那護住神農谷谷主夫婦的觸手便與他融合,看得程悅和和文皓都是臉色一變,應滄瀾也眉心微沈。

晉起說得沒錯。

一般人之所以不能輕易分裂神魂便是因為神魂分散與融合都需耗費大量靈力,臨淵雖是魔族,修仙品階與他們不同,但也不該區區年紀便到了化神才對。

是沈扶聞在幫他?

還是臨淵還隱瞞了什麽?

眾人皆心生警惕。

那少年的神魂卻和觸手融合得很好,但還是透明的,之後,甚至像水的波紋一樣晃動起來。

緊接著,他慢慢地站起來。

臨淵身影瘦削,身上像是沁水一般,被沾濕,人的影子也快化了,虛影中有八鞘在閃現。

和文皓其實已經想動手了,傳音中也在疾言厲色說,臨淵如今已經維持不住神魂,沈扶聞如今也只有一個靈力虛影在,根本不必懼怕。

但還是被應滄瀾攔住。

他想知道臨淵到底要做什麽。

這時,那個走一步便如同水鏡一樣晃動,滿是漣漪,根本立不穩的影子,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和文皓擔心他有什麽企圖,攔在程悅面前,其他人也下意識祭出神器。

於是結界阻攔,他便又回過身去了。

這一回身,竟然置身茫茫大火,在直直下墜的萬鬼道入口中,慢慢地往一個地方走去。

他甚至看不見神算閣眾人,眾人也只能聽到模糊而嚴厲的怒聲:“臨淵,你想幹什麽!”

似乎有人推搡過來,又似乎有人對他出了手,戴著兜帽,身形瘦弱的少年踉蹌了一下,但是仍然往前走去。

怎麽攔也攔不住,怎麽怒罵也擋不了。

前方逐漸有很多聲音響起。

粗糲,充滿暴戾,簡直就是當年放火屠戮了神農谷的那一批人,他們怒罵呵斥抽打著:

“別以為你帶了路我們就會放過你了!”

“別以為你是魔主的兒子我們就不敢對你怎麽樣,天生魔種,也要我們承認你才能坐上那個位置!”

又想起當年遭遇,和文皓咬緊牙關。

程悅也不想再看了。

但是前方忽然出現水聲。

沒有人,也沒有魔族,只有洶湧大火的場景裏。

臨淵忽然踏進了水裏。

和文皓記得,臨淵是最討厭水的,平常哪怕是澆水,他也不願意靠近分毫,法訣一個和水有關的都沒學過,去看水田更是遠遠避開。

但他現在卻往水裏去了,而且是聽不到那些魔族斥責聲似的,往前面走。

那清晰的水聲像是閉上眼睛也能在他們面前完美覆刻一樣。

他們清晰地看見聽見臨淵是怎麽走進水裏,怎麽變大,怎麽成為那只巨大的八鞘。

然後——

他看向前面的人。

不算清晰的影像突然有畫了。

少年兜帽滑落,露出神色蒼白但神情平淡的一張臉,因為年紀尚小,面部輪廓顯得十分稚嫩。

程悅握緊法器。就是因為這張臉,她和父母動了不忍之心,才讓他將迷魂陣的破陣之法透露出去,招惹了禍事。

沈扶聞一襲白衣立在神農谷的神農水上方。

秘湖圓整如境,少年立在其中,渾身濕透,像是突兀上岸的鮫人,神情甚至都沒什麽波動,兜帽也落在腦後,布滿了神農谷花花草草的紋路。

他擡頭,說:“救救他們。”

沈扶聞仍然是燕無爭秘境裏那個樣子,淡漠平靜:“他們已死,我救不了他們。”

說罷,竟然像是只是來看一眼,臨淵卻伸出手,拽住了仙人的衣袖。

可實質上仙人天衣,乃是靈力所化,仙人不願,又怎麽會被拽住呢?

於是沈扶聞低眸,緩聲:“若你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可以幫你。”

臨淵:“他們死了。”

沈扶聞:“若有扶桑,則活不難。”

臨淵好像聽不懂,又好像懂了,他擡頭重覆一遍:“他們死了。”

沈扶聞於是看他:“看來你已經明白你要付出的代價了。”

臨淵慢慢地低頭。

當初在神農谷時,臨淵總是在迷魂陣中迷路。

眾人以為他是記不住迷魂陣解法,才每次都需要人解開陣法才能走出來,為了不耽誤事,這張總需要人去陣法裏面撈的臉,神農谷每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現在這臉仍然毫無遮擋地出現在眾人面前,沒有心機,濕漉漉的。

在月色映襯中他甚至不像個魔族,比凡人看上去還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那些魂魄正在他身後猙獰地嘶叫著,似乎想質問他為什麽要裝作無辜的少年。

為什麽一遍遍走通迷魂陣還要洩露給魔族。

為什麽眼睜睜看著神農谷被滅現在才假惺惺地說要來救他們。

為什麽直到現在還可以面無表情,仿佛什麽都沒能感化他那顆身為天生魔種的心。

但是下一秒,他的心就被剖了出來。

眾人沒料想會看到這幅畫面,心悸一瞬,少年卻空茫茫地站在那,八只觸手若隱若現,而後慢慢地垂落下來,淡藍色的血染紅了秘湖。

他想拔腿出來,也想移動,最後卻只是低頭看了眼身下,看著那些淡藍,深藍,最後變成金色的血落下,然後看著自己的觸手斷裂落在湖裏。

秘湖本來在月色下盈滿,觸手落入,理當濺出水來,但那觸手這麽砸下去,湖面仍然安靜靜謐。

像那個被水覆蓋的少年一樣。只是個影子罷了。

通入萬鬼道的天坑開始旋轉變換,而沈扶聞的身影也在其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六年之後,我會來取。”

臨淵:“六年?”

沈扶聞略一頷首:“神農谷覆位之日,就是你魂散之時。”

臨淵的聲音慢了,像是秘湖中央的挽心蓮,被什麽牽絆了盛放,花瓣在徐徐打開,他的聲音卻越來越低:“庚子時仲。”

晉起反應最快,猛然出聲:“六年之後,庚子時仲,那不就是——”

仰面栽入水面的少年已經閉上了眼睛,秘湖的水湧上去,像是他之前排斥了很多次,那樣不顧一切,前赴後繼地覆蓋住他的身體。

一直到那只到生命盡頭的八鞘都融化在水裏了,那些水滴也沒有片刻地逃離。

它們占據著那方寸之地,目睹一個魔族生命的消逝。

一直等萬鬼道安靜下來,神算閣眾人才看清,原來那並非秘湖的水,而是冥河水。

冥河水,有人說是自天上弱水而來,腐蝕性極強,若是罪孽深重,浸泡其中會發狂魔化,永世不得往生。

若是沒有罪孽,也不會好受。

因為這冥河水本身是洗滌你的神魂,它會一點點像他們看到的那一幕一樣,將最強大的神魂消融。

神農谷眾人的神魂在原劇情中沒有被輕易腐蝕,是因為他們功德深厚,有金光護體罷了,但仍然萬分痛苦。

而臨淵卻沒有功德,他甚至沒有在裏面待多長時間,便整個融化在了那據說是弱水的冥河水裏。

可他們用冥河水試探他神魂痕跡的時候明明沒有任何反應!

沈扶聞的虛影在萬鬼道上方若隱若現。

祂不像是仙,不像是魔,卻似乎很偏愛萬鬼道這樣的地方,也似乎很喜歡看到他們因祂出現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

只有應滄瀾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的仙人,腦海中卻控制不住地浮現出那個萬仞千壁下偏頭等師妹將他頭發挽起的少年。

他為何一定要這麽做?神農谷數百條人命——

“他當然不會有反應,”沈扶聞聽到他們心中疑問,側頭,“因為他早已死去。”

六道三界,怎麽會記載一個魂靈的姓名?

神算閣眾人勃然變色。

仙人側眸一句,便引得下方眾人臉色變換,祂看也不看,只是將什麽東西收在掌心。

清亮劍光劃過,將祂的動作打斷,沈扶聞才冷眼看去,竟然沒和應滄瀾計較。

而那被沈扶聞要收走的東西,也被他們看了出來是什麽。

那是一顆八鞘心。

八面玲瓏,泛著淺藍色的光,似乎現在還聯結著那少年的經脈,支撐著他從神農谷外一步步走到魔族少主的寶座上。

但現在,它只是一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表面瑩潤,卻只是一顆死物的一顆心罷了。

應滄瀾甚至在上面感覺到了臨淵神魂的氣息,握劍的手不免青白,猛然擡頭:“沈扶聞,你——”

“將人神魂確實從未有人做到過,我也不過是未雨綢繆,找人試驗一二罷了。”

這樣說著,仙人淡然拂袖將那顆八鞘心收入袖中,而後俯看他們道:“說來維持他存世六年的代價,也遠非一顆八鞘心能償還,況且他還仗著自己是魂體,肆意分裂自己的神魂。”

眾人都想起他們見到的那些觸手。

高如山巒,深藍遍體。

他們本來還很奇怪臨淵為什麽能輕而易舉分裂神魂,現在才明白原來他根本不是在分裂自己的神魂,而是.......神魂早就已經離體了。

那個害死了神農谷一百五十條人命,帶魔族將神農谷毀於一旦的少年,在那一日大火之中便已死在那裏。

所以,這六年他不過是借著沈扶聞,借著不知道為何要繼續停留此世的執念,不斷地在此間徘徊?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他被召去水龍吟上,便說,他的神魂要不了幾日就會消散了......

程悅喉間劇痛,一時之間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但和文皓很快發現矛盾之處:“胡言亂語,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若是他早為神農谷付出了這樣的代價,當初又為什麽要帶魔族將神農谷踏平?!而且他還做了魔族少主,一個魂體,能夠做魔族少主嗎?”

沈扶聞:“誰說他只有一個魂體?”

他身後不知什麽時候浮現出那八只觸手,不過和臨淵的觸手不同。

那只八鞘在保護神農谷神魂的時候,分明是淺藍色而且巨大,沒有攻擊性的。

哪怕那化神期惡魂用力撕咬,他也只是默默地守在那兩個魂魄身前,甚至他們反過來吞噬他,他也沒有怨言。

但沈扶聞身後的觸手很明顯是那八鞘心煉制成的法器,才有的法寶法相,冰冷森嚴。

覃清水失聲地看著那染上仙人靈力,宛若被抽剝出心骨,做成裝飾乃至笛身的八鞘魂體。

她是醫修,但也知道其他道的修士,很多也會排斥拿靈獸屍骨煉制成的法器,因著靈獸越發有靈氣,甚至拿來煉丹煉藥都很少。

可是眼前那個之前才活生生出現的人命,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器物。

“你真是瘋了——”晉起厲聲的指責還未說完。

沈扶聞卻已擡手,將那不知何時又拿出的八鞘心拋在虛空之中:“這裏面每一根觸手,便代表一個分魂。”

魔族之所以能長勝不滅,成為修仙界的心腹大患,入魔修士甚至會衍生出入魔鬼這樣的魔物,就是因為。

魔族的神魂強度確實不似常人,而天生魔種這樣的魔族,也理應是有一點保命手段在的。

分魂,便是魔族神魂可以長期存在的關鍵。

但尋常魔族都是以此保命,誰會犧牲分魂只為讓自己魂飛魄散?

“也就是說,臨淵用他剩下的七個魂體,在世間強行停留了這六年?!”

“你撒謊,”和文皓眼中血色彌漫,他根本不相信沈扶聞說的,他根本不相信臨淵會那麽蠢,將魔族引進來自己之後又喪命於當年的神農谷,除非。

和文皓驟然失聲,耳邊轟鳴。

似乎有誰在答:

“除非,一開始魔族就不是他帶進來的。”

和文皓心間劇痛,生平第一次,他松開了握住長笛的手,沒有去看他唯一在意的師妹。

瞳孔已經在怔松之間被什麽暗紅色的銹跡給染紅了。不。這不可能......

沈扶聞看向開口的應滄瀾。

應滄瀾喉間滾動,他很明白地感受到那顆八鞘心讓他的神魂劇烈顫動著,不是因為物傷其類。

而是因為,他在聽聞神農谷滅門慘案時,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

神農谷眾人尚且可以借扶桑樹重塑神魂,但是被煉化的少年永遠不可能再有蘇醒的一天了。

他在魂歸之時,甚至還回了頭。

應滄瀾閉眼:“他只是靠著推演算到了。”

所以他一遍遍地去走迷魂陣,想要找到阻止魔族進入的方法。一遍遍地不願意靠近水田。

他也的確不怕水。

臨淵能推算到扶桑樹能令他們死而覆生,自然也能推算到,水,這本該令原形八鞘的臨淵最親和的事物,最後會成為他的埋骨毀魂之地。

所以他才會害怕,他不是怕水,他只是怕死。

可神農谷覆滅那一日,他還因為被濺水弄臟了衣裳。

和文皓把他拉進廂房讓他處理,還問他不是一向不喜歡水嗎為什麽還會被弄濕。

所以......他只是想試一試。

和文皓的長笛幾乎被捏碎。

那個少年蹲在水田邊上,看著他們在秘湖之上修煉,用秘湖的水灌溉靈植,毫不畏懼,然而只要一碰到水就會想到神魂俱滅的痛苦。

他甚至問谷主夫婦,能不能將這片秘湖填平,把所有的水田都變成旱田。

大概是以為,這樣掐算的結果就會不準了。

“可他還在讓那些黑衣人找我的下落,他和他們裏應外合......”

程悅腦海中這樣喃喃,但心中境界波動卻極為劇烈,甚至隱隱有了跌落征兆。

舌間刻骨銘心的血腥味,幾乎讓她在清醒與瘋魔邊緣徘徊繚亂。

如果從臨淵並不是有意將魔族引入這一點出發,其他的都很好解釋。

比如黑衣人為什麽聽他的話,因為他是天生魔種,又沒有被波及,自然天然以為他們是一個陣營。

以為是他帶路讓他們進來的。

比如臨淵為什麽要讓他們去找她,因為他以為她也死了。

他以為他們都死了,才想將他們的魂魄都聚集在一起。

可是神農谷的大火連綿燒了三日,最後死的也只有臨淵而已。那個神魂樣貌至今還停留在十幾歲的少年。

程悅靈氣紊亂,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因為臨淵而攻心,法器像是被打斷了筋骨一般瘋狂震動嗡鳴起來。

“你們也不必再尋他報仇了,”沈扶聞擡手,“庚子時仲已過,他已經沒有神魂了。”

晉起聽到這,哪裏還不知道這是沈扶聞早有預謀:“所以,所以在秘境之中你之所以能吞噬入魔鬼,甚至能吞噬魔氣,是因為,你早就在煉化一個魔族!”

甚至是一個天生魔種!

臨淵的身世那麽特殊,半人半魔,偏偏魔族血脈又無比強大,若是死而不滅,是極為有可能的。

甚至他當時再謹慎一點,不被沈扶聞發現,也可慢慢休養生息將神魂覆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那顆八鞘心在月光照射下漂亮得如同煉器師精心打磨的法器,沒有人知道這裏面裝著一個少年,只有十六歲的少年。

沈扶聞:“六年是煉化得慢了一些。”

祂似乎見眾人怨氣頗重,言語淺淡:“對他動手的可不是我,我不過是給了他一個選擇。”

覃清水都覺得胸口酸澀:“可如果不是你,他本來不會死!”

八鞘分魂強大,只要其中有一個分魂不滅,他就還有再重來的一天。

再不濟,神魂也可以得到重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生永世被鎖在自己的心煉制成的法器裏,被人驅使。

沈扶聞淡淡掃去一眼:“仙不問命。”

仙人可以看見凡人命數,但從不會去主動詢問甚至幹涉一個凡人的生死,因為這是有違天道的。

沈扶聞也確實沒有插手,臨淵的心被剖出來的時候,祂只是淡淡斂眸看著,像在秘境裏引導燕無爭那樣,給了他一個選擇。

應滄瀾等人被沈扶聞壓制得直不起身來,口中也滿是鮮血,但他們還是強行直起身,想要問祂,不怕天譴嗎,祂如此心狠手辣——

“況且。”

沈扶聞握住那顆八鞘心:“即便我不將他煉化,他此刻也已經消散了。”

“冥河名冊。”

冥河水為何會在那時候侵入秘湖將臨淵幾乎整個淹沒?

自然是因為,他代替神農谷眾人受了他不應該受的過,也要受僭越的罰。

臨淵違背的規矩如此之多,祂不過是眾多收取代價的人中,出手較為幹脆的那一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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